贵阳帐篷,贵阳篷布

更新时间: 2023-07-13

没想到事情会这样,他伤心地哭了。
他每天都看苏拉姐姐去河边打水。他把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看得很神圣,神圣不可侵犯。可有人偏要侵犯。他从海布身边走过时,发现海布也在看苏拉姐姐。海布躺在草地上,嘴里嚼着一朵草原菊,裤裆高高撑起来,这家伙不知羞耻地在那里摁一下:“苏拉苏拉,我都搭起帐篷啦,我怎么办啊。”
他呸唾一口,去告诉苏拉姐姐海布说了什么。苏拉姐姐往盆里倒水呢,水流了一地。
“你听清楚了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
苏拉姐姐跑开了,苏拉姐姐没有去训斥海布,苏拉姐姐跑进帐篷再也不出来了。苏拉姐姐出来时收拾一新,光彩照人,举着铜瓶向河边走去。苏拉姐姐不是去打水的,可苏拉姐姐朝河边走去。空空的铜瓶举那么高,没走到河边就让海布掳掠到草窠里去了。海布躺在草地上,海布的裤裆对着蓝天,呼一下就起来了,就像横空出世的群山。海布整个人也被带动起来,跟兀鹰一样扑向苏拉姐姐。铜瓶落到地上,牧草和野花的影子照在上边,黑黝黝的像铅笔画。
一个月前他回到草原。他在学校待太久了,草原的黄昏如同梦幻,草原一下子柔软起来,跟水浪一样,跟呼吸着的胸脯一样,散发出温馨的气息。他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,感受着草原的温柔和芳香。后来,他看见了那条河。
河在草原上几乎不动,那么明亮地趴在那里,就像大地裂开一道口子,透出深邃的光芒。河颤了一下,水光闪动。一个苗条红润的少女提着水桶从河边走过来。河让她搅了一下,河就跟过来了,跟得很紧。她的面孔一直模糊着,水光弥漫整个草原,草原也是模糊的。少女在白亮的水光里走了很久,少女的面孔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他惊慌失措,眼睛睁得更大了。他狠狠地抓几下眼睛,把脑袋埋在草窠子里,跟一只鼠一样。他趴着,一动不动。他的脑袋又悄悄抬起来,他看见那条草原小路。细细弯弯的小路掩在牧草里,不容易看出来。穹庐似的白帐篷总是出现在小路的尽头。
他躺的地方是一个平缓的土丘。无边无际的草原很随意地鼓起这么一个低矮的土疙瘩,躺在土疙瘩上,草原的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。
丫头每天都要打水。
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。太阳开始发黄,太阳就像一块圆圆的铜牌钉在草原上空。牧草本来就有点黄,牧草从中亚辽阔的荒原深处长出来,长成大个子也摆脱不了沙土的颜色。太阳也是这种颜色。在太阳与大地相交的地方,丫头举着铜瓶走过来。丫头在河水的亮光里走很久,盛满水的铜瓶跟她的脸挨在一起,她的脸就有了黄铜的光泽。太阳也有这种光泽。天空那么蓝,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深蓝。太阳就出现在这深蓝的天空上,跟天空的眼睛一样。草原就有这么一只铜眼睛,晚上那一只是银的,很温柔很明亮的一只银眼睛,简直就是给女人长的,不像是眼睛,像是首饰。
丫头没戴首饰,丫头把铜瓶往肩上一举,铜瓶就成了她的首饰。铜瓶上照出她生动的面孔,跟水一样发出好听的响声,就像河流在瓶子上。
他没想到丫头会朝他走过来。他从草窠里蹿出来。丫头嗨了一声喊他,他站住,丫头说:“你这巴郎子,不好好念书跑这干什么?”
“看你打水。”
“看大姐打水叫大姐。”
他叫声大姐。大姐就是大姐。他站在大姐跟前就像白杨树下的一棵牧草。他仰脑袋往上看,他喜欢看丫头那张生动的脸。他也喜欢叫她大姐。大姐使劲儿揪他的头发,摁他的脑袋,他跟压弯的树一样,他嘿嘿笑着又弹起来。
“你这小巴郎子怪有意思的。”
丫头没走那条草原小路,丫头的马靴狠狠地踩进草窠子,又狠踢一脚,踢出一个嗷嗷叫的小伙子。丫头不给他们好脸子。被踢出来的小伙子有十来个。他们互相打量着,嗨一声打在一起,胸膛发出咚咚的响声。那些拳头跟暴雨一样。靴子跟猎犬一样。
他先站在一边看,他突然想到什么,扑上去。人家不理他。他死缠。人家就不客气地把他扔出去,简直就像扔一捆干草。草原上的娘儿们也能扔干草捆,用草叉子一丢,随便扔十几丈。他就被扔到十几丈远的草地上,打了几个滚。他眼泪都掉下来了,不是疼痛,是因为羞耻。他嘴里发出牲口一样的出气声。
躺在地上的小伙子都像牲口一样喘气。
顶天立地站着的只有一个人。那就是大力士海布,跟熊一样黑乎乎站在草原上,像是草原鼓起的一块肉疙瘩。这块肉疙瘩太厉害了,把大家全放翻了。这还不算,他还要挨个踢大家。跟丫头一样连踩带踢。丫头的马靴踢在身上是什么感觉?海布踢在身上又是什么感觉?大家很快就感觉到了,大家全都成了赛场上的足球,大家连滚带爬,逃到很远的地方发出愤怒的骂声。
“海布你这毛驴子,你成牲口啦听见没有?”
“听见啦。”海布哈哈大笑:“我是公牛海布,哞——哞——哞——我是毛驴子海布,嗷!嗷!嗷!我是天马海布,咴咴咴咴——咴咴咴咴——”
他朝海布走去。海布没踢他,海布揪住他的头发摁他脑袋,他的脑袋咯噔咯噔像裂开了缝。
“你不行,你的蛋还没长硬呢。”
他使劲儿踏海布的脚,海布根本没感觉,他喊起来:“你这毛驴子你踢我呀。”
“海布不踢巴郎子。”
海布松开手,海布笑嘻嘻的:“不要上学了小子,男子汉的学问在马背上在野地里。”
海布拍拍手吹起悠扬的口哨,那正是草原的黄昏,壮汉海布嘴里发出的啸音悠扬豪迈而久远。鸟群时起时伏,迅猛异常,跟草原暴雨一样掠过海布的头顶。
第二天,去河边的路上只有海布一个人在看苏拉打水。海布没把他当回事,他在海布跟前晃悠,海布根本不正眼看他。海布躺在绵绒绒的草坡上,专心致志瞅着远方明亮宁静的河。去河边打水的女人很多,只有苏拉出现的时候,海布的眼睛才亮起来,闪出可怕的神光。
他再也躺不住了,他抱胳膊坐在草地上。他看苏拉姐姐打水已经几十天了。今天是**奇妙的一天,苏拉姐姐在这一天注定要步入少女**辉煌的时刻。她高高的个儿,她结实的身腰,她锃亮的马靴和铜瓶,她宝蓝色的裙子,还有飘逸而娇艳的红纱丽,在草原的黄昏一下子显出非凡的神采。他含着热泪凝望这壮丽的美景。他烦躁不安,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。他沉不住气了,他朝海布走过去,他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。海布也不知道,海布四仰八叉躺在柔软的草坡上,一门心思琢磨他心爱的姑娘苏拉,海布也不知道他宽阔的裤裆里横空出世突起一座雄壮的山,把裤子顶起来顶成一顶穹庐似的帐篷。